关键词:应力性骨折/女性运动员三症候群/认知失调/生理饥饿/身心直觉饮食法/瘦人特权
2019年3月,在经历了三年里第四次应力性骨折后,我写道:是时候后退一步,重新评估下自己的状况了。在过去几年里,为了保持身体健康,我拼命训练,跑步是我最热爱的方式。虽然因为多种原因我厌倦了“战斗”,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还有一场大仗要打。我已经回避“饮食失调症”这件事太久了。
※ 应力性骨折:一种过度使用造成的骨骼应力性骨折损伤,当肌肉过度使用疲劳后,不能及时吸收反复碰撞所产生的震动,将应力传导至骨骼,可引起小的骨裂或骨折。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行走的RED-S样本(也被称为“女性运动员三症候群,the female athlete triad”)。毫无疑问,我的骨头如此脆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20年来困扰着我的神经性厌食症,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它。一生中我接受过很多次治疗,到头来30多岁依然没有成功。我为自己够自立、有能力能完成困难的事感到自豪的同时,也为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而非常羞愧。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伴随着认知失调而来的麻痹令我始终无法达到目标。
※ 女性运动员三症候群:女性运动员在压力下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极低的体脂率以提升运动表现,并把焦点放在苗条的身材上,从而导致饮食失调→停经→骨质流失、骨折。
※ 认知失调:指一个人的行为与自己先前一贯的对自我的认知(而且通常是正面的、积极的自我)产生分歧,从一个认知推断出另一个对立的认知时而产生的不舒适感、不愉快的情绪。其中有两个重点或难点:一是认知成分,即所谓人们的思维、态度和信念等等;二是推断,即所谓逻辑推理是否正确。这两点同时又是产生失调的原因。
越不愿面对,越难解决,到最后我不得不承认,光凭自己是无法恢复的。因此在4月,我将工作告一段落,去了西雅图。过去三个月,我一直在Opal Food & Body Wisdom治疗饮食失调。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16岁,我第一次被诊断为神经性厌食症,1999年从感恩节到圣诞节接受过长达一个月的住院治疗,高中、大学时也尝试过不同程度的治疗,包括大学毕业后立即住进了一家治疗机构。
由于不断接受治疗,身体明显不适,我年轻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生病的女孩”度过的。这是我人生中从未公开谈论过的一章,我渴望摆脱这个标签。大学毕业接受住院治疗后,这种紊乱似乎消失了。当发现自己处于稳定的恢复状态时,我向自己保证我会继续前进。我不再谈论它。我上了法学院,成为了一名律师,把一切混乱埋在过去。
当我开始参赛,并因成就而获得关注时,我在采访中没有提到这件事;在我成为障碍赛顶尖选手的过程中,我没有提到这一点;我没有告诉那些问我运动背景的记者,我在大学里不运动的原因是因为我病得太重,身体虚弱,甚至不能走楼梯;我没有提到那些年来朋友和家人担心我是否能在早上醒来。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生命中已经过去的一章,也许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谈论它,但我永远也不知道那将是什么时候。
虽然不再以“饮食失调者”的身份来定义自己,但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完全摆脱它。我的思想和我的饮食习惯一样混乱,现在唯一的不同是我可以专注于运动。我站在了障碍赛世界的顶端。我的BMI值正常、肌肉强健、赢下参加的每一场比赛,这很容易把我和食物的混乱关系淡化,我对自己说:“嘘,待会儿再处理你。”有不同的饮食习惯很正常,因为“我是运动员”,拿我的身材和其他站在起跑线上的女运动员比较,觊觎她们的腹肌,这也什么大不了的;在拍摄封面前挨饿、把自己弄到脱水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我还在比赛,还能赢,“管理”饮食就不算什么。我侥幸逃脱了,很明显,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有一天。
我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终于在2016年爆炸:第一次应力性骨折。那时候我仍心怀侥幸,毕竟是运动员就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但随后接二连三的应力性骨折却很难一笔带过。
我不傻。当我高举双手,宣称为了避免受伤“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时,内心越来越强烈的自责让我备受煎熬。我可以完成所有的体育锻炼、吃补品、花上千美元置办恢复器材,但在心底我很清楚:为了防止受伤,充足的食物和营养是不可替代的。
道理都懂,但实践起来很难。在过去一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改变。我宁愿身体健壮,可以参赛,也不要身材纤细,负伤观赛。如果伤重到连比赛都参加不了,那么“看上去”像个运动员又有屁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成功地改变了一些事。
但今年距离Barkley开赛前两周的第四次应力性骨折彻底让我跌入谷底。运动远离了我,环顾四周,我能做的,只有“管理饮食失调”。
在过去的20年里,我一直在挨饿。就是字面意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情感上的。
请假,强迫同事接过工作,告诉赞助商,我要暂别赛场,对于这一切,我感到非常内疚。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治疗,似乎每个人的身体都与饮食有一种糟糕的关系,况且我已经“控制”它这么久了。
但实际上,我“控制”的是一种错觉,说什么游刃有余全是假的。我的余生可能都会在悲惨、空虚中度过。除了运动生涯受牵连,饮食失调还影响着我的人际关系、交往的能力,甚至是感受自我的能力。而我现在非常需要有一个信念的飞跃,在短时间内走出目前的阴霾,以便全情投入未来。
我将治疗的主要目标定为重新学习如何饮食和摄取营养。除此之外,我还学到,要给饮食之外的一切留有空间。饮食紊乱让我变得视野狭窄。
有时候,你得到的并不总是你想要的。在Opal,除了学会“养活”自己,我还学会了如何信任身体,更学会了了解自己的感受。我认识到,抛开成就、荣誉和赞扬的表象,我同样能与他人建立联系。
关于这篇文章,我希望能在讲述饮食失调的同时,教会人们如何重新生活。俗话说的好,饮食失调从来就与食物无关。但考虑我的经历,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没有典型的饮食失调
有人可能会问,你吃果酱馅饼吗?令人震惊的是,是的,即使在饮食失调最严重的时期,我还是吃了,并且以后也会。我跟大家通常以为的竞技运动员会有的饮食紊乱症状不大一样。与厌食相反,我的问题是一直吃得“过于适量”。饱胀的感觉太吓人了,我甚至无法坐下来享用一顿丰盛的餐食。过去20年,我一直生活在恒定的“生理饥饿”状态中,对身体充满了不信任,活得太谨慎,令我身心疲惫。(当代的饮食和健康文化教导我们不要相信自己的饥饿信号,并尽我们所能不去听它们。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食欲变成一件坏事了?)
※ 生理饥饿:为了生存而吃。与情绪性饥饿或心理饥饿相对。
体型各不相同
在Opal,接受治疗的患者身材各不相同。我接触了一些跟我状况类似的人,他们的身材看起来各不相同。Opal遵循“不以胖瘦论健康”的原则和“身心直觉饮食法(intuitive eating)”。我承认一开始对这两个概念都很抵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面对自己内心的压抑,对食物、体重和体型的判断。我终于明白,体型并不像“卡路里摄入/消耗”的饮食文化模式告诉我们的那样简单。有些人并非因“缺乏意志力”或懒惰而变得肥胖。“肥胖恐惧症”是真实存在的;“体重歧视(Weight stigma)”和“瘦人特权(thin privilege)”也是真实存在的,而我就属于后者。我开始热衷于与这两种观念作斗争,因为太胖或太瘦,都对身体有害。
※ 身心直觉饮食法:一种减肥新概念,让那些想减肥的人们不必和自己的食欲对抗,正确区分必要饮食和过量饮食。
※ 瘦人特权:体重偏见的一种,普遍认为,拥有苗条身材的人比没有苗条身材的人更有优势。
虽然我有信心,但目前仍未康复
我渴望彻底摆脱饮食失调。20年的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康复,虽然我在Opal的治疗已经结束,但很显然,我的旅程才刚开始。
我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将自己的问题公之于众?在写文章之前,我一直在权衡这个问题。我本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我始终认为,让更多的人免受伤害是有价值的,因为有时候,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带来的结果可能会异常残酷。我很庆幸自己有勇气把它分享出来。
-E N D-
翻译、编辑|冯珺珺
图片| outsideo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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