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金斯正在接受国家地理探险频道的采访
为了登顶珠峰的那份荣耀，登山者排起长队，15分钟的等待放在别处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在这个寒冷、高海拔的地方，他们的身体开始结冰，体力下降，最终氧气耗尽。历史总是在重复上演，极度不幸和过于自负的人将会死亡；他们的遗体冻得像纪念碑一样坚固，留在茫茫白雪之中，预示着明年可能还会有人犯同样可怕的错误。
春季，11人死于珠峰，没有雪崩，也不是地震，甚至不是遭遇毫无预警的暴风雪，而是因为过度拥堵。其中9人是在登顶后的下撤途中遇难。
这种毫无意义的状态还会持续多少年？如今的“登顶珠峰”站在了健康登山运动的对立面上，丑陋无比。在傲慢、无知和贪婪的驱使下，错误的判断比比皆是，所有与珠峰有关的人——登山者、向导公司和尼泊尔政府——都必须承担责任。
33年前，我作为美国珠峰探险队的一员于1986年第一次登顶珠峰。回顾80年代，所有挑战珠峰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登山家。为了在团队中有一席之地，我不得不交上一份冗长的登山简历。队里所有人在之前都登上过海拔超过8000米的高峰；也在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美国南部或阿尔卑斯山爬上过坚硬的岩壁和冰壁。没有背夫，没有向导，全部自食其力。几个星期以来，我们一个营地接一个营地地搬运货物，自己做饭。在珠峰北麓的75天中，没人用过氧气，当然，也没有登顶，但我们健全的回家了，没有伤到一根指头。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我爬遍了全世界的山，从阿富汗到北极、从康巴到刚果。2012年，我作为《国家地理》50周年纪念探险队的一员重返珠峰。我们走的是标准的东南山脊路线，就像1963年第一批美国人走的那样。事实上，我既震惊又隐隐感到羞愧。有夏尔巴人的支持，有氧气瓶和固定的队伍，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然而在过去七年里，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是时候做出弥补了。对此，詹金斯给出了一些建议。
今年大家集体冲顶，显然是盯准了天气预报。20年前，对珠峰天气的预测不过是诺斯特拉德马斯式的预言（Nostradamus，法国占星家），团队在身体和精神都准备好时才会登顶，且尝试好几周。现在，科技进步，甚至能预测到未来1小时是否能达到最佳天气窗口。
不管怎么说，珠峰这条标准登山线路上的人确实太多了。今年4月-6月，尼泊尔发放了创纪录的381份许可，价格为每人1.1万美元，整体收入超过400万美元。在旅游公司和夏尔巴人的协助下，珠峰南侧至少汇集了750人，已远超承载能力，连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更别说美好的登山体验了。
因此，减少珠峰交通堵塞、冻伤和死亡的首要、也是最基本的方法就是从根本上减少许可证的数量。不客气地说：政府部门每年只应发放200份登山许可证，100份在雨季前发放，100份在雨季后发放，后者发生在10月和11月。
“雨季末的登山时机彻底被遗忘了，”新西兰登山向导Lydia Bradey表示，她曾在1988年成为第一个无氧攀登珠峰的女登山者，“我那年10月登的顶。”
她是对的。多年来，与夏尔巴人一起攀登珠峰的行程全部挪到了春季，而雨季过后，白天变短，虽然冷，但是暴风雪并不频繁，也会出现一些适合冲顶的好天气。
在极具吸引力的探险地点限制游客数量已经有很好的先例：科罗拉多河位于大峡谷的底部，每年都会为没有导游的游船者进行抽签，人们通常要等几年才能拿到许可证。珠峰也应如此。
这个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虽然会影响多方的利益，但若想恢复在地球最高峰上登山的意义，总人数必须减少。而每支队伍应限制在8人以内，且每人辅以1-2名向导，这样才能确保每位登山者都能获得足够的支持。
如今，珠峰上出现了很多没有资质的登山公司，他们缺乏技术、没有足够的夏尔巴向导、缺乏理论与实践经验。文化部、旅游部和民航相关部门必须建立一个国际委员会，对所有商业登山公司进行审查，只有那些符合最高安全标准、专业的公司才能获得许可。
大提顿国家公园(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和德纳里国家公园(Denali National Park)都是令人垂涎的登山胜地，它们都在利用这种方法避免自己的山脉变成疯人院。
珠峰垃圾成患。在海拔6400米的二号营地，有数百座1米高的冰冻人类粪便“金字塔”。在未来，登山者应被要求带自己的粪便下山。
每个营地都堆满了垃圾，人们懒得把他们背下山，虽然已经有了相关处罚规定，但尚未强制执行。夏尔巴人只有拿到丰厚的报酬才愿意清理遗留垃圾。这将导致探险珠峰的价格上涨。但那又怎样呢？既然你愿意花5万到10万美元让夏尔巴人帮你把沉重的行李搬上山，那你也该付钱让他们把垃圾搬回去。
詹金斯拍摄的夏尔巴人
萨加尔马撒污染控制委员会（SPCC）专门部署了一批称作“Ice Doctors”的夏尔巴人团队在每年春天前往昆布冰川架设路绳和梯子。20年前，人们会在四月底之前固定好上山的路绳，但如今有时到了五月中旬，路绳还没布好。这使得冲顶的机会至少缩短了两周，并造成人满为患。如果路绳能在5月1日之前准备好，一部分登山者就能利用早期的天气条件。
更重要的是，SPCC应该在大本营到峰顶之间固定好两条路绳。如今，东南脊的许多地方只有一条线路，就像州际高速公路上只有一座单车道的桥一样，总要有人停下来等着对向的人通过。上下线路应该分开。对夏尔巴人来说，需要两倍的绳子和两倍的时间，因此探险价格会再度上调，可（再一次），那又如何？
所有向导公司都应该要求未来的珠峰登山者具备扎实的登山技能，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参团。那些有意的人，必须至少攀登过10座以上的大山，以及至少一座7000米的山峰。当我向Lydia Bradey提到这点时，她把这一高度又提升了1000米。“这将彻底改变珠峰登山者的构成，”她说，“他们有技术，能够爬得更快。他们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哪像现在很多人，连冰爪都不会穿，更别说走上去了。”
珠峰作为地球上最高的山，雄伟壮丽，也充满“恶意”。每一个想攀登珠峰的人都应该问问自己，是否值得。攀登珠峰是一种特权、一种荣誉，而不是炫耀的谈资，或者一座奖杯。你有经验吗？你有体力吗？你有勇气以及当事态变糟时坚持到底的决心吗？如果没有，那你就是在危及他人的生命。
遇到问题时，不要指责他人，而是要自我反思。每位登山者都有道德和义务停下来帮助遇到困难的同伴，无论这是否会让自己错失登顶的机会。这是登山永恒的使命，是牢不可破的纽带。人的生命比任何愚蠢的登顶都重要。
几年前，我和Bradey在中国西藏一座无人攀登的山上尝试一条新的路线。我们爬上东坡，穿过北山脊上的飞檐，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堵冰墙悬着，一场黑色风暴正在逼近。山顶就在眼前，再坚持几个小时就到了。
我看着Bradey，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戴着头盔、护目镜的头，揣着手。一个小时后暴风雨来了，但我们又活了一天。
“登山时只有一种生存方式，” Bradey说，“那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头。”
-E N D-
翻译、编辑｜冯珺珺
图片｜ outsideonl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