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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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illo Swimrun”(瑞典跨岛极限挑战赛)——人类发明的又一项苦逼的极限挑战赛,它的赛道在公开水域和多个岛屿间交替出现,总距离长达76公里;它有点像铁三,却不用骑自行车。


56岁的Outside记者W. Hodding Carter决定挑战一把,毕竟上大学那会儿他可是获得过世锦赛参赛资格的游泳健将。


在法国蓝色海岸,我们从能俯瞰戛纳东部的群山中疾驰而出,超过蜗牛一般的对手;


我像一匹精神错乱的马一样急速冲下山坡,身上捆着一根两米多长的弹力绳,绳子的另一端拴着我的搭档艾伦·施密特(Alan Schmidt),他的两条腿像螃蟹一样不情愿地蹬着地向后退。


请随便脑补一下以上两个画面。

 

“我说了,这样下坡我受不。你慢点!”艾伦叫喊着。


“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前进,”我反驳道,“加油!前面就是大海了。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开始游泳了。走吧,快走!”

“去死吧你!之前上山的时候我可没这样对你。”


但事实是,他就是这么生拉硬拽的。我不得不提醒他:“蠢蛋,你刚才也是这么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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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慢了速度,脚步凌乱地拖着艾伦来到Ötillö Swimrun戛纳站37公里(29公里靠跑,8公里游泳)处的最后一个休息站。这是起源于瑞典的Ötillö Swimrun世界大赛六场资格赛中的一场。在到达这里之前,我跟艾伦已经游了6个多小时,跑了27公里的山路,距离终点还有6.5公里的路程。唯一支持我俩的动力,是一路的互相调侃,外加一点点自豪,以及从欢快的志愿者那里得到的恢复饮料和能量棒。

 

休息站在一个小停车场附近,可以俯瞰蔚蓝的地中海。但与之前的休息站不同,这里只剩下红牛和大块软糖了。在艾伦找水时,他身上的“晾衣绳”勒住了半打对手,目瞪口呆地面对着糖和咖啡。我耸了耸肩,就着红牛把软糖咽了下去。

 

当艾伦挣脱束缚走过来时,我看见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先生站在离我们1米多高的岩石半岛上,他一只手放在屁股上,腹股沟向前伸着,赤身裸体,丁丁有可乐罐那么大。

 

“艾伦,看,裸体海滩!”


“谢谢,”他说着,迅速地瞥了一眼,“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那人目光平静,尾随我们跑了100多米,直到我们开始游第三段赛程。在糖和咖啡因的狂欢中,我感觉人生已经完整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尽管碌碌无为,但我天生就是游泳运动员。发了一天的牢骚后,我顿时亢奋起来,六个小时的煎熬中,我第一次想要赢,绝对不要垫底。

 

不久前,妻子给我看了些Ötillö挑战赛的图片,这个由瑞典人发明的比赛最初在斯德哥尔摩群岛举行,挺疯狂的。斯德哥尔摩群岛位于波罗的海,由大约30000个岛屿组成。65公里跑步穿越岛屿,6次在极有可能导致体温过低的水域游泳,这比赛怎么看都是为了致残。选手们在布满藤蔓的岩石上跌跌撞撞,游过白浪,最后穿越云杉树林。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却满面笑容,奇了怪了。

 

在瑞典语中,ö till ö意为“岛到岛”。2002年,四个人在酒吧里打赌,两人一组,看谁先最先从Utö岛到Sandhamn岛,两者直线距离大约48公里。规则很简单:只要两队都在沿途指定的餐馆和酒吧“打卡”就行,行进路线自己选择。最后抵达的队伍将承担此行的所有消费。比赛最终耗时26个小时,没人伤亡,也算是巨大的成功了。

 

2006年,迈克尔·莱梅尔(Michael Lemmel)和马茨·斯科特(Mats Skott)把最初的挑战变成了一项真正的赛事。首届比赛,有9支队伍参加。他们穿着救生衣,借助浮板游泳。从那时起,这项赛事的报名队伍呈指数级增长。现在,仅在瑞典就有150多个“游泳跑”赛事,放眼全世界,类似赛事已达到600多个。最初的Ötillö就是现在的“跨岛极限挑战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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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大的时候我曾掉入泳池,“记吃不记打”,被救上来之后还敢朝泳池爬,长大之后,我几乎尝试了所有水上和水里的运动:大学期间为凯尼恩学院(Kenyon College)赢得NCAA第三级别游泳冠军;在北极驾驶过维京船巡游;在佛罗里达维基-瓦奇泉州立公园的水下剧场扮演过“美人鱼”,呃,“美男鱼”……此外,我一直感叹铁人三项运动中存在着不平等,游泳的价值远不及跑步和骑车。

 

而Otillo几乎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论跑步,我参加过的比赛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最远的也才10公里。

 

某天玩Fortnite(堡垒之夜),我跟扎克·加萨韦(Zach Gasaway),我最喜欢的游戏伙伴,争夺一件特殊的武器,38岁的他突然表示想健身。我敷衍道:“那咱俩去参加Ötillö吧,9月底在柏林刚好有一场。”

 

扎克曾是游泳运动员,做过教练,打从中学参加过越野比赛以来,他就没再穿过跑鞋,因为平足。据他自己承认,超重了27公斤多。我怎么会邀请他去参加Ötillö?!

 

“算我一个,”扎克说,“我只是想去参加啤酒节。啤酒和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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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在水中划水,每次在光滑的岩石上摔倒,都是一种分享

 

Ötillö其实是个双人赛,但并不强制要有搭档。实际上,大家都是搭伙来的,毕竟有分享才有乐趣。一起出发,一起到达,成绩才算有效,这就区别于其他的耐力赛。要团队协作,一同备战,相信彼此。考虑到这点,“不想拖后腿”的扎克在三个月后退出了……他平均每周只跑10公里,却瘦了9公斤。

 

我一周跑30公里左右,距离65公里还差很远,我已经能完成连续四天的游泳跑步-跑步游泳,唯一难办的是适应穿鞋游泳,踩水时动作很容易变形,虽然在游泳比赛中主要用手划水,但腿部发力怎么也管点用。

 

扎克退出,我急需搭档,于是给校友艾伦发了短信,征求意见。2007年,他曾在曼哈顿组织过一场游泳接力赛,我也参加了。我希望他能推荐几个30多岁愿意跟我搭档的人选,谁知,他自告奋勇。

 

我俩岁数差不多,他也50多岁了。目前在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外种植大麻,他参加过铁人三项、多次短距离三项赛、好几场全马。秃顶,精瘦的体格让他看起来很像个耐力运动员,更幸运的是,他最近正和一群职业铁三运动员练习游泳。我俩一拍即合。

 

没几天我就开始讨厌这个新搭档了。我必须更勤奋、更快、更远。尽管艾伦已经六年没跑步了,但他还是在缅因州中部海岸训练的第一个5公里中跟上了我的步伐,要知道我都练了几个月了。唯一的好消息,10月21日,戛纳将举办系列赛中的最后一场,比德国的赛事晚了一个月,到时候水温也会升高些。再说了,能俯瞰地中海度假小镇的山丘能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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Ötillö的比赛中潜水衣属于强制装备。在艾伦的建议下,我们买了由Ötillö三届冠军Jonas Colting设计的潜水衣,胸肌、腹肌和背部肌肉的装饰让我们看起来像超级英雄。Jonas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开放水域的游泳大师,几年前创办了这家装备公司。他已经连续13年参加Ötillö了,每次他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比赛开始非常艰难,充满技术挑战,但赛程过半,又很庆幸自己来参赛了。“只要熬过最初的三四个小时,后面就ok了。”

 

“说实话,”Jonas补充道,“我还没见过谁游完不开心。Ötillö可比铁三要难多了。从A点到B点,这是两个人的战斗。”

 

抵达戛纳的前12个小时我们感觉非常好,酒店很时髦,大床很舒服,我俩可以一起睡。但艾伦却表示他宁愿住Airbnb,设施齐全,还有独立的卧室。我感冒了,整夜咳嗽、打鼾。艾伦花在叫醒我的时间比用在睡觉上的时间还多。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比赛的前一天,我俩状态差极了。

 

吃过早饭,抵达大本营。拱门前聚集了大约200多名选手(到时候会有320人一同参加世界大赛)。他们年轻,身材很好,令人不安。

 


我们遇到了

Ötillö的创始人之一——安德斯·马尔姆(Anders Malm),他对我们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他发明了这项运动;

来自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游泳队的Andy Hewitt和Daemon Anastas,同样50多岁的两个人。每年他俩都会选择几站比赛参加;金发碧眼的Andy是前海军陆战队员,Daemon是全职游泳推广者。根据他俩的说法,我们还需要边跑边小便,以免上厕所浪费时间。捆住两人的绳子最好超过身高,这样在水里才能在游得开。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建议是:“整个比赛两人最好一直绑在一起,游泳时不会失去伙伴;跑步时,一个人累了,身上的绳子会‘逼着’另一个人前进。”

 

艾伦问了加州游泳队很多问题,充满了担忧,也可能不放心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备赛,艾伦的胫骨和脚后跟严重受伤,甚至走路都费劲;而我在一次20公里的单独训练中小腿和膝盖严重受伤,已经有十天没有进行恢复训练了。

 

当晚的热身,我们完成了9次游泳和10次跑步。我们从圣玛格丽特岛开始(圣玛格丽特岛是著名的铁面人监狱之一的所在地),绕了半个岛,然后游到更远的另一个岛,圣霍诺拉特岛。

 

与选手疲惫不堪的表情相比,比赛总监脸上的喜悦更令人不安。我突然担心潜水衣有点问题,未能按计划再减掉几斤,每次费劲拉开拉链,脱衣,再穿上,我都要花上很多时间才能把肉挤回潜水衣里。太热怎么办……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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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结束后,加州游泳队的小伙子们把我们介绍给了住在尼斯的一支加拿大队,南希·赫斯林(Nancy Heslin)和她的丈夫PJ·赫斯林(PJ Heslin)。作为《福布斯》摩纳哥版的编辑,南希还编辑了Ötillö的在线杂志《Swimrun Life》,她和PJ每年都会参赛。她说“完全不用担心。”

 

比赛当天,所有参赛选手跑上开往圣玛格丽特的渡船,我惊讶地感到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因为她一连好几次带着很重的法国口音大声地说圣玛格丽特?我还对艾伦为我们带来的那些皱巴巴的包感到有点恼火,我把它们塞进了潜水服里。然而,当我们和其他数百名游泳运动员聚集在码头上时,我几乎立刻放松下来。鲜艳的红色(男性)、绿色(混合)和橙色(女性)球衣增添了节日的气氛,每个人都在微笑,大声说话,拍照。三分之一的车手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四分之一的选手来自法国,其余人几乎来自欧洲各地,还有一些来自亚洲和俄罗斯。与其说这是一场竞赛,不如说是一场联合国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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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着超级英雄套装,站在起点。

 

我发现担心是对的:潜水服太紧了,呼吸都困难。不仅如此,我们还站在队伍最前面。即使是我仅有的铁人三项经验,也知道我们会像肉卷一样被挤到一边。

 

然而比赛开始时,有一半人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却没有人推搡。当我们穿过一段布满岩石的单向赛道时,他们甚至礼貌地往后退去。

 

“保持优雅和轻松。”艾伦在几公里外对我说,不然我还能怎么样。我们加州的伙伴们匆匆走过,说道:“别担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精疲力竭!” 也许吧。

 

要么是围绕岛的前半部分跑1.8英里比赛事总监宣称的要长,要么就是我们比预计的速度慢了几分钟。令人害怕的是,我的腿已经很累了,艾伦却一脸轻松,指着某些鸟、大型私人游艇和任何可能分散我注意力的东西。我真的很高兴能跟他在一起。然后我们开始了令人感慨的前半英里游泳,像狗一样跳入水中,手臂划开海水,海草在脚下起伏,我们超过了十几个竞争对手。

 

第二场1.8英里的比赛在圣霍诺拉特举行。风太大,想说话都张不开嘴,但我又想显得轻松些,于是说道,下面的修道院看上去就像巨蟒剧团(Monty Python)电影里的修道院。这引发了艾伦关于圣杯价值的长篇大论,他间歇地重复着:“Fetchez la vache!(把牛牵来)

 

下段路,我们游回圣玛格丽特,经过迈克尔·莱梅尔(Sainte-Marguerite),我告诉他,我太讨厌爬山了。他笑了,然后喊道:“哈,望山跑死马,你有麻烦了!”就在这时,南希和PJ从我们身边经过,喊道:“嘿,Outside,抽烟不!”我把这句话听错了,以为是“外头冒烟了”,并为自己没有想到这个完美的队名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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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现在排名垫底,但活力依旧,在第三次游泳中,我们超过了几十个队,这是一次从玛格丽特到陆地长达1英里的横渡。我们感觉自己像罗马人,海水的主人,来到这里征服高卢。当然,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我们仿佛进入一种循环模式中,你超我,我超你,反反复复,直到比赛结束。

 

我们穿过拥挤的街道,穿过奶奶们背着农产品袋子的市场,走在狭窄的鹅卵石小路上,让我烦躁的是,我们还爬上了能俯瞰城市和地中海的每一个斜坡。第五次游泳后,我们沿着Midi广场游过去,到达了第一座真正的小山。在开始的几英里中,我一直保持着不错的速度,直到赛道近乎垂直。

 

我的腿疼得像在体育场看台上跑了很久,但当我试图放慢脚步溜达,艾伦却保持速度,紧紧地拉伸着我俩之间的绳子。我们在山顶碰了一下拳头,艾伦开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我脱口而出:“我们走吧!”然后开始冲刺。我被脚绊了一跤,脸朝下倒在地上。幸运的是,我还穿着浮力装备,手只被划伤了一点。

 

第一座山恐怕是整场比赛下来我唯一能“跑”着上去的。每一次登顶,艾伦都会向我招手,有时还会说:“你能行,加油!”有时还会嘲讽地说:“来吧,失败者。你太差劲了,我已故的爷爷都比你强。”可怕的是,艾伦开始滔滔不绝地“喂鸡汤”:“在广阔的平原上,躺着无数在胜利之初停下来休息、在休息中死去的人的白骨。”我真希望手里有块白骨,砸艾伦的脸!”

 

一路台阶上到卡斯特尔博物馆(Musee de la Castre)的那段记忆一点也不美好:这是一处可以俯瞰戛纳西端的宏伟景点,收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在这里,一位80岁的慈祥老妇人看了我一眼,开始鼓掌并高喊:“来吧!来吧!”“不,不,不。”我拒绝道。艾伦跑在前面,绳子拉紧,她开始在我旁边跑,边跑边欢呼,甚至比我抢先到达了山顶。

 

在那之后,我们沿着一条从海滩出发的城市道路慢跑,旁边有两个英国女选手,我们和她们交换了好几次位置,其中一个指着城里最高的一座山说:“你不觉得他们是在逼我们上去吗?” 组委会不会真逼我们上去吧?!

 

“不,”我呻吟道,“那太残忍了。”好吧,还真被她们猜中了。距离山脚越近,路越窄,小径上出现了一条破旧的缆车轨道,上面长满了树木和灌木丛,爬坡角度一定有60度,几乎有1英里长。我们之前游泳超过的队伍再次反超了我们。当我们在悬崖边休息时,艾伦鼓励我继续前进,我想象着把艾伦推下去,他尖叫着,头撞在岩石上,他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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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跑”比向上“跋涉”更疯狂,因为“小径”是一条被灌木覆盖的小道,同样陡峭,穿过浓密的灌木丛,最后穿过一条排水沟,达到1英里左右的高度。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必须一次又一次地从坚实的岩石跳到两英尺深的水中,再爬上潮湿的木头上,跳到布满岩石的地上,再跳下泥泞的的底部。刚出淤泥,回到通往裸体海滩的路上,我就开始跑,但艾伦勒住了我,他几乎走不动了。我一边为他的痛苦感到难过,一边拉紧了绳子。

 

7小时34秒,我们冲过沙滩,抵达长满杂草的终点。很显然,这样的成绩肯定进不了正赛。但,那又如何,我们活下来了!此时,连站都站不稳的艾伦伸出双臂搂紧了我。“这太完美了,”他说。

 

是的,一切都太完美了。


-E N D-

翻译、编辑|冯珺珺

图片| outsideo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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